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1章

關燈
宴廳的笑鬧聲似遠似近。

桑萸渙散的目光逐漸對焦:“可伯母還在。”

顧寅眠口吻淡淡的:“不必在意她。”

不在意顯然是不可能的。

小姑娘一直都是最體貼別人的人。

“你先出來, 我稍後同她解釋。”

“似乎不合適。”

“你不出來也行, ”顧寅眠施施然的含笑語氣, “我進去接你。”

桑萸睫毛顫了顫,水潤的眸沁出幾許委屈。

顧寅眠知道那個名叫裴雲月的女人也在這裏嗎?

倘若他進來,最尷尬的人究竟是誰?

“我出去。”

把手機放進包裏,桑萸慢吞吞地往別墅外走。

她穿不慣高跟鞋, 腳踝磨破了,火辣辣的刺痛感順著經脈往上彌漫,好像連心口都有點疼了。

桑萸盡量走得自然。

她再沒有興致像來時那般欣賞風景,也沒有精力擡頭,去看今夜天上格外多的星子。

走到顧寅眠的黑色汽車旁,桑萸呆呆擡起頭,穿過滑落的車窗, 她目光正好與男人的視線在半空相遇。

晚風徐徐,顧寅眠正靠在窗邊同蘇小燦講電話。

蘇小燦無疑是驚詫的:“把桑桑接回去做什麽?還有, 寅眠你怎麽突然來了這裏?”

顧寅眠:“我……”

話語戛然而止,顧寅眠望著蒼茂樹下的桑萸, 短暫失了神。

不遠處的那抹身影遠比照片更讓人心動。

漂亮的小姑娘穿著極修身的金色禮服,腰肢不盈一握,春色盈盈,耀眼更勝星辰。

那紅艷艷的唇, 像春風裏熟透了的櫻桃,勾著過路的人踮起腳尖,想要采擷、品嘗, 還有占據。

但她的眸很清很純,仿若不惹塵埃。

偏偏那幹凈的目光像極了旖旎的紅絲線,死死地勾纏住他。

顧寅眠心底沒來由的癢,特別的癢。

克制地按捺情緒,顧寅眠一瞬不瞬地看著桑萸,對蘇小燦道:“我帶她給爺爺買點東西,掛了,回家再說。”

顧寅眠走向桑萸。

秋夜的風滲出些寒意。

顧寅眠站定,自然地握住桑萸的手:“穿這麽少,冷嗎?”

桑萸搖搖頭,心底的委屈茫然已經被藏好,但聲音卻還有點僵硬:“不冷。”

顧寅眠認真觀察小姑娘的微表情:“怎麽看起來不高興?不喜歡這樣的場合?”

他嗓音低低的。

這一刻風停了。

“沒有。”桑萸下意識否認。

“同我不必說違心的話。”

“真沒有的。”桑萸仰起頭,她眉眼彎起,目光未曾閃躲,“我只是不適應。”

“那便好。”

視線在小姑娘臉上停留了會兒,顧寅眠翹著嘴角,不動聲色地錯開目光。

他牽起桑萸微涼的小手,將她送到副駕駛,關上車門。

車徐徐駛入漆黑的夜路。

顧寅眠眼眸輕瞇。

小姑娘很反常,對他莫名有股抗拒的勁兒。

她表現得很細微,但他能察覺到。

有了小心思?

顧寅眠突然不知該著急還是該高興。

這麽多年,桑萸對他從來都是小心翼翼的謹慎態度。

她不肯生他的氣。

也是沒必要同他生氣。

那現在呢?

顧寅眠試探地開口:“最近工作比較忙,抱歉,沒空出時間陪你。”

桑萸將臉面向窗外,音調軟軟的:“嗯,不用專門為我空出時間的。”

顧寅眠笑笑。

笑意卻未達眼底。

這是桑萸慣說的話,話裏沒有絲毫異樣,只是仍透著股排斥他的味道。

他究竟哪裏招惹了她?顧寅眠反反覆覆回想,實在找不出錯處。

莫非她不喜他不經商量,便強硬地將她從宴會半途接走?

顧寅眠思忖著,反省著。

他嚴肅慣了,對底下的小孩們都是不容置疑的態度。

但女朋友不該這樣。

“下次有什麽事,我會先跟你商量。”顧寅眠心情輕松了些,“你若喜歡熱鬧,日後晚宴做我的專屬女伴。”

“以後再說吧。”桑萸不想再談這些,“周一我要出門寫生了。”

“去十天?”

“差不多吧。”

“正好,我下周要出趟差,回來便該松閑了。”

路畔樹木不斷往後倒退,藏在桑萸心底的話幾度溜到嘴邊,卻又偃旗息鼓地墜回原處。

還有兩天,便是出門寫生的日子。

容她再懦弱的逃避一次好不好?

等寫生結束,她絕對會同顧寅眠坦誠布公。如果他有更好的選擇,不必對她仁慈,他結他的婚,至於她……

桑萸唇邊彎出淺淺的弧度。

她由始至終都只是個不重要的角色而已。

兩人回家前買了些顧老爺子愛吃的糕點零食,算是給蘇小燦的交待。

暮色沈沈。

當蘇小燦含著意味不明的眼神叩響房門時,顧寅眠並未表現出驚訝。

顧寅眠請蘇小燦進房,遞給她一包奶油味的硬糖。

是方才給顧老爺子買果凍時順便拿的。

蘇小燦尋了個舒適的位置坐下:“會胖。”她將糖推開。

顧寅眠便將糖隨手放到一邊。

“你接走桑萸是為了爺爺買糕點?”蘇小燦笑得很和煦,“寅眠,你說媽媽信嗎?”

“不信。”

本就是讓桑萸安心的借口而已。

顧寅眠不以為意地立在落地窗下,淡然遙望著濃墨般的夜色。

“寅眠……”

“您想的沒錯,我同桑萸就是那種關系。”顧寅眠回眸望向蘇小燦,“您給桑萸盛裝打扮,帶她出席宴會,打的什麽主意她或許不知情,但我全知道。所以我放下談到一半的工作,親自開著車,繞了小半座城,追到別墅將她帶走,為的就是讓您歇了心思。桑萸的未來由我負責,您不必急著給她謀劃出路,甚至是安排對象,因為這會讓我很不高興。”

顧寅眠說得沒有任何保留。

他將他對桑萸的緊張與侵占性清清楚楚擺在了蘇小燦眼前。

瞠目結舌地望著長子,蘇小燦難以置信。

任憑她如何回想曾經的細節,都判斷不出這兩人究竟是何時產生的情愫。

足足僵硬半晌,蘇小燦拾起那包糖,剝了顆奶油味的放入唇中。

甜膩的味道解救了她瀕臨崩潰的理智。

蘇小燦逐漸緩過神。

她本就是開明的母親。

雖出身良好,卻不膚淺庸俗,自然不會強硬地對這場戀情表示否決。

“家裏沒人知情?”蘇小燦盡量鎮定地問。

“以凜知道,”顧寅眠很冷靜,“不久之前。”

“那裴雲月是怎麽回事?”

“嗯?”顧寅眠難得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,這個名字他上次聽到是從瞿紹洋的口中,具體說了些什麽,他已經忘了。

如此神色,不似作假。

難道情報有誤?

蘇小燦同情地瞥了眼兒子,她將棠梨得來的消息一字不差轉述給當事人,還頗有閑心地觀察起顧寅眠錯愕的臉色。

“荒唐,”顧寅眠惱道,“媽,棠梨胡鬧,您就跟著她一起胡鬧?”

蘇小燦把玩糖紙,甩鍋道:“誰讓你什麽都不同我們講?”

“本就是憑空捏造的事,您讓我講什麽?”

“那你早些同媽媽說你喜歡的人是桑桑,不就沒事了嘛!”

蘇小燦絕對是倒打一耙顛倒是非的好手。

顧寅眠氣極反笑。

蘇小燦火上澆油說:“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,媽媽可以告訴你一些情報,桑桑可是沒有什麽反應!聽到棠梨說人家姑娘是因為你退婚時,她表現得出奇淡定。”

顧寅眠定定望著蘇小燦,默不作聲。

那樣的眼神,就算是親媽,也有點扛不住。

蘇小燦又剝了顆糖:“我看桑桑確實對你不上心,誰叫你那麽愛發脾氣?”

顧寅眠有些無語。

他好端端站在原地,半字未吐,怎麽就發脾氣了?

蘇小燦把糖果餵到嘴裏:“桑萸養在咱們家這些年,她脾性如何,大家或多或少都了解。無依無靠的小姑娘,難免細膩敏感。你說你們是男女之間的關系,但我看不出她的想法,你認為她是真心歡喜你嗎?”

“這點您不用操心。”

蘇小燦挑眉道,“我兒子還挺有出息,她不喜歡你你也沒關系?霸王硬上弓?”

顧寅眠:……

蘇小燦不逗兒子了,她默默嘆了聲氣。

今晚接到顧寅眠電話,一瞬錯愕後,她心底就有了猜測。

雖做好準備,可真聽他承認,且那般篤定深情,蘇小燦也有些動搖。

可他們與桑萸原本可以做和和美美的一家人。

一旦身份立場轉變,許多事自然而然就不同了。

“你真的決定了?”蘇小燦擡起眸,鄭重同顧寅眠說,“媽媽知道,你從小就有主見。可桑桑與你不同,假如你不是非她不可,媽媽希望你不要招惹她,爺爺不會同意。你知道,爺爺肩上擔負著故友的遺願,把桑萸交到你手中,並不是件值得高興的事。”

顧寅眠沒有退避,他對上母親憂心忡忡的目光:“我明白該怎麽做。”

他要桑萸。

這點他很確定。

“可我真看不出她對你有意。”

“她對我很好。”

“桑桑對所有人都好,”蘇小燦把糖推遠,“我方才那番話是站在桑桑長輩的立場,現在作為你的母親,我必須告訴你,單方面的愛是得不到幸福的,時間久了,你會失望難過,甚至是沒有耐心,或者遷怒厭倦對方。”

顧寅眠辯駁:“她沒有不喜歡我,她只是不敢喜歡我。”

蘇小燦幾乎被兒子的自信給繞過去了。

她苦笑一聲:“是嗎?但願有朝一日她敢喜歡你。”頓了頓,“裴雲月的事,需要我幫你同她解釋嗎?”

顧寅眠搖頭拒絕:“我想看看她反應。”

蘇小燦蹙眉。

顧寅眠:“我有分寸,這件事您暫且當做不知情,我不想給桑萸太大壓力。”

蘇小燦頗不認同地搖頭:“這點你錯了,倘若桑桑是真的不敢喜歡你,你就越不該遮掩。”

因著要去外地,桑萸最後兩天住在學校,沒有回家。

小小的宿舍忙成一團,女孩們檢查行李,擔心重要的東西遺落。

桑萸已經檢查過幾遍行李了,該帶的都有帶。

支著腦袋看大家忙,她眼神不知不覺放了空。

顧寅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?

這兩日,桑萸盡量用旁觀者的視角去剖析他。

品行端正,自律克制,才華橫溢,獨立果斷,孝順有擔當。

極優秀的人,極善良的人。

顧寅眠提出同她以結婚的前提培養感情時,尚且不知裴雲月已退婚的事吧?

如今知曉了,顧寅眠會違背對她的承諾嗎?還是“將錯就錯”,與她繼續下去。

可那麽好的顧寅眠,她怎能忍心看他勉強自己?

或許她應該放顧寅眠自由,她應該放他走出道德的束縛,她應該放他追求真愛。

不必再拖延。

桑萸醞釀半晌,在屏幕鍵盤敲字:【哥哥,你重新做回我哥哥,好嗎?】

看著發送成功的提示,桑萸露出個難看的笑容。

心底重石卸下,桑萸以為自己會感到輕松。

但並沒有。

她還是有些難過,就像腳踝被鞋磨破,那點疼痛說深不深,說淺不淺,只是教人無法忽視。

不過她腳踝傷口已經結疤了,想必身體的其他部位也一樣,會好的。

桑萸靜靜趴在桌上,她在等顧寅眠的回覆。

可等來的卻是林嘉樹的微信消息。

她沒有心情查看。

算了吧,別等了。

桑萸蔫蔫地把提起垃圾袋出門。

冷風吹得人清明幾分,桑萸突然有些想笑,她現在算是失戀了嗎?

室友林宜先前因為失戀哭得半死不活,暴飲暴食外加操場狂跑圈之後,便痊愈了。

要試試嗎?跑圈?

桑萸在附近籃球場跑了幾個輪回,喘息著回寢室。

跑完步的她臉頰粉紅,眼瞳含水,惹得與她擦肩而過的兩個男生不由楞了楞。

清純的嫵媚最為動人。

兩個男生不約而同紅了臉。

等他們緩神再去看,女孩已沒入無邊夜色,她就像是一陣纏綿的風拂過,轉眼便失了痕跡。

緩緩走到宿舍樓,桑萸已停了喘息。

風吹幹她額頭的汗,好像也真的吹走了她莫名其妙的焦躁。

不過是一切回到原點。

她可以的。

要錯開與顧寅眠見面的時間,很容易,幸好除去他們,顧家旁的人都不知情。

瞧,真沒她之前想的那般嚴重,又不是天要塌了。

桑萸不斷地安慰自己。

目視前方,桑萸認真走著路,從停靠在宿舍樓底的汽車旁繞過。

怎知巋然不動的車忽地竟從內打開門。

一只戴著名貴石英表的手迅雷不及地伸出來,它精準拽住桑萸,用勁往車裏帶。

來不及驚呼,桑萸被動地撲入某個滾燙堅硬的胸膛。

那手箍住她的腰肢,強烈的雄性氣息撲面而來。

天與地仿佛都在旋轉,桑萸心跳的好快。

明明是熟悉的味道,畏懼卻不能輕而易舉的消逝。

驚魂未定地盯著眼前那張熟悉的臉,桑萸眼底映出男人不茍言笑的臉,是顧寅眠。

他深棕色的瞳被夜染成恐怖的黑色。

裏面交織著深淺不一的波光。

顧寅眠把桑萸抱著坐在他膝上,視線緊盯著她軟綿的一點紅唇。

他全身似乎都在燃燒,顧寅眠盡力壓制,不願讓怒火彌漫到她身上。可怒火可以克制,但他對她的占有與欲望卻不能。

重新做哥哥嗎?

好啊——梓

反正他們永遠做不成親的兄妹。

桑萸還沒反應過來,便被顧寅眠鋪天蓋地的吻奪去思緒,她繃緊了足尖,像是颶風下的一片落葉,在駭浪中起伏。

“轟”的一聲,桑萸腦中仿佛炸開了煙花。

先前桑萸並未感受到那麽強烈的攻擊性。

現在的顧寅眠,像是要活生生吃了她。

桑萸艱難地呼吸著。

比方才跑步後都劇烈得多。

她撐不住了,缺氧的大腦開始無法思考。

不知過了多久,顧寅眠終於離開桑萸的唇。

路燈下,她杏眸化成了蜜水,眼尾透著淺淺的粉,眉色繾綣得讓人難以把持。

他只好將她抱得更緊了些,以紓解最原始的渴望。

桑萸全身疲軟,根本說不出話,只能被顧寅眠擁在懷裏。

意識一點點回歸。

桑萸知道這樣不對,不該是這樣的。

她仰起頭,看到黯淡光線下,顧寅眠那仿佛失去理智的被燒得火紅的眸。

他臉頰透出緋色,深紅的唇泛著激吻後的水光。

那樣迷亂的氣色,令桑萸頓覺危險,她試圖推開他,身體軟綿綿的,使不出力氣。

顧寅眠眼底沈了沈,他不悅地用指腹撫摸桑萸臉頰,哂笑說:“怕我?不是說做哥哥嗎?做妹妹的怎麽怕哥哥?”他尾音刻意慢了半拍,咬字很重。

桑萸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眼前的顧寅眠顛覆了她對他所有的想象。

“落子無悔。”顧寅眠忽然低低在桑萸耳邊道,“你既入了我的棋局,就該同我好好地將這盤棋走完,不準半途而廢。”

火熱的氣息惹得桑萸一陣戰栗,她楞楞聽著這番話,疑心自己是否在做夢。

這不是顧寅眠。

語氣太邪惡了。

難道是生病了嗎?

想起方才纏綿時他的異樣,桑萸伸出右手,覆住顧寅眠的額頭。

好燙,竟燙到桑萸下意識想收回手。

原來顧寅眠真的發燒了,高燒。

桑萸掙紮著從顧寅眠腿上起身,此時她心底就算有再多的氣,也沒了去處。

一想到他居然頂著高燒開車來學校,桑萸就一陣陣心慌,他瘋了嗎?

“我們下車。”桑萸慌手慌腳撫平裙擺,又替顧寅眠系好紐扣。她攙著不肯配合的顧寅眠,焦切地一邊安撫他,一邊解他腰間的安全帶,幾近哀求道,“哥哥你聽話好嗎?”

顧寅眠喉口溢出低淺的笑,他捏著桑萸的臉說:“好,哥哥聽你的話。”

許是手感好,顧寅眠另只手也捏了捏桑萸的臉,眉眼透著滿足。

桑萸被捏得徹底沒了脾氣,她無語地望著顧寅眠,好吧,她不該同神志不清的人一般見識的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